王昙首再看看怀中雪落，脸色青紫，仅剩半口气息。

王昙首伤心落泪道：“你为何非要如此？”

雪落道：“我姐姐死了，你又不爱我，又有人以你的生命要挟我！我不刺杀刘裕，还能怎样？”

王昙首道：“你姐姐是谁，莫不是在大夏草原之上被叱干罗引所杀的女子？”

雪落悲痛道：“正是！她叫苻蓬征，我叫符雪落。”

王昙首恍然大悟道：“原来她就是慕容大哥所寻之人，我早该想到。可是为什么慕容大哥刚刚才给高丽公主传信，说是已经找到该找之人！”

雪落气息渐弱，叹道：“找到该找之人，也可以是死人。慕容大哥这么说自然是要断了真姬公主的念头。”

王昙首道：“也罢！是谁用我的性命要挟你？你怎么这么傻，我宁愿有事，也不愿看你这样！”

雪落嘴角含笑道：“虽然你不爱我，但还关心我的，我死也瞑目了。”

王昙首道：“你不会死，我救你，我找人去救你”，说罢俯身将雪落背在肩上。

他只感觉到雪落的身体一点点在变冷，心中酸楚，落下泪来！

雪落却在他肩头道：“小心宜都王刘义隆！”

王昙首听到她此话，心中如波浪般翻腾，心想：我与雪落回到建康之事，只有王华兄和宜都王知道，他们将我关在密室之中，不让我离去，就是怕我泄露机密。可是雪落却是庐陵王带到皇上面前的，宜都王与庐陵王面和心不和，按道理不会把这样一张王牌拱手送给庐陵王，除非是王华兄与庐陵王暗中勾结？王华兄一直与宜都王交好，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刻转投他人，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宜都王早就知道雪落不是真公主，而是要刺杀皇上的人，他故意将雪落是公主的身份透露给庐陵王，让庐陵王去邀功，然后在关键时刻狠狠摆庐陵王一道。若是这样，不但害了庐陵王，还害了我，皇上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，我将死无葬身之地，亏我为了大宋几经沙场、到处寻找公主和王孝孙，却落个如下场！宜都王表面上器重我们，对我们不错，但与江山想比，我们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？

想到这里，在想想背负在背上的雪落，简直冷汗直冒、伤心透顶、欲哭无泪。感觉背上的雪落更是如冰块一般，将她抱在怀中一看，雪落已然气绝，身体凉透。一时之间，王昙首身边的两位女子相继离他而去，王昙首意冷心灰，看看这边主峰之上的层层宋兵，只觉遥远而又陌生，抱着雪落尸体浑浑噩噩地离去。

宜都王刘义隆将刘裕带回营帐，请太医医治。刘裕伤得并不深，只是受了惊吓，神情委顿。太医为刘裕包扎好伤口，并嘱咐刘裕好好休养。

檀道济赶过来，跪着进了营帐，道：“微臣办事不利，让皇上受惊，请皇上赐罪。”

刘裕脸色苍白，却勉强起身道：“老檀快起来，那女子是我带来的，那慧琳和尚与他身边的小僧也是我带来的！都与你无关，你修建封禅台的想法是好的，被坏人利用了。我伤得也不重，你在去重新打扫准备，一会儿我们重登狼居胥山，我们继续封禅！”

刘义隆跪下惶恐道：“父皇身体要紧，等父皇休养好了再行封禅，也为时不晚。”

刘裕道：“我主意已定，你不必劝了。虽挫折重重，但苍天必佑我大宋。”

刘义隆道：“儿臣领旨。”

檀道济也领旨回去重新准备。两个时辰后，封禅仪式重新举行，刘裕祭天封禅，重臣叩拜行礼，传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狼的哀鸣，像是在祭奠雪落。忽然飞箭乱石从山顶纷飞而下，定睛看去，山顶上北魏军旗飘扬，刘裕一行人等中了北魏的埋伏。

大宋与北魏激战，北魏由孙骁主持战役，孙骁下手狠辣，直取刘裕和刘义真性命，刘义隆与檀道济奋力将二人救下，大宋伤亡惨重，狼狈逃回建康。

狼居胥山另侧，王昙首抱着雪落的尸体蹒跚前行，阵阵冷雨飘洒下来，落在雪落的脸上和身上，王昙首也感到寒冷，停下来端详雪落的尸身，只见雪落面目如生，只是面色惨白，再想想摔下山崖的沉枫，心如刀割。过了许久，忽见有人迎面而来，王昙首朝那人望去，却自己从儿时到现在，奉若长兄的王华。

王华道：“兄弟还是与我回去吧！”

自从王华帮刘义真做事，王昙首就开始对他心存怀疑，更何况雪落行刺之事波谲云诡，绝不是她单独一人就可以做到的，必有援手，恐怕与刘义真、刘义隆、王华三人都脱不了关系，自己不能亲信于任何人！

王昙首道：“我不回去，我为大宋出使边塞、征战多年，如今不知堕入何人局中，回去便是死路一条！”

王华道：“我自会向皇上求情，说你只是被妖女蛊惑，看在你救驾有功，留你性命！”

王昙首道：“哪个是妖女？雪落还是沉枫？”

王华咳嗽一声道：“雪落行刺皇上，自然是妖女！那沉枫认崔浩为义父，恐怕也再难回大宋。”

王昙首道：“沉枫确实是豫章公主，我在封禅台上亲耳听到，皇上已认出她是自己女儿，父女二人已经相认！”

王华道：“就算相认又如何，她多年与崔浩、王孝孙混迹在一起，就算皇上肯承认她是亲生女儿，你认为哪位王爷会承认她是亲生妹妹？皇上千秋之后，终会有一位王爷是要继承王位的，又有哪位王爷会把一个身份堪疑的妹妹放在朝中！我再向你透露一事，当初皇上派你出使大夏，最重要的任务是寻找宝藏和王孝孙，至于寻找豫章公主，恐怕是最不重要的一件，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？”

王昙首一颗心如坠入冰湖，道：“我出使大夏三年，宝藏没找到，王孝孙没找到，唯独找到豫章公主，还捅出这样一个大篓子，就算与哥哥回朝，皇上和王爷们又怎会饶我性命？”

王华叹道：“事到如今，我也不再瞒你，当初王爷看你机敏，通过檀道济将军向皇上荐你出使大夏，你关键任务没完成好算罢了，非要混在北魏军中，实在是自毁前途！”

王昙首冷笑道：“原来我助北魏铲除经常扰我朝边地地的后燕、大夏，都是多余之举？”

王华道：“确实多余，你铲除后燕、大夏不假，但我倒要问问你，你是替谁灭的后燕、大夏？”

王昙首豁然开朗，一切想通，道：“是啊，我是助北魏灭的后燕、大夏，沉枫就因为与崔浩、王孝孙等人有关，虽然是无辜被迫，尚且今生不能再回朝，更何况是我？我在北魏军中三年，皇上又怎能容我重回朝中？”

王华道：“你我兄弟一场，我今日也算把实情告知了兄弟，还望兄弟不要记恨于我！”

王昙首道：“哥哥赐我个明白，我也对哥哥感激不尽。还有一事，我至今想不透彻，哥哥是究竟替庐陵王做事还是替宜都王做事？”

王华道：“自然是替宜都王做事！”

王昙首道：“宜都王和你早就知道雪落不是真公主，所以你就假投庐陵王，把雪落介绍过去，趁机扳倒庐陵王？你们明知雪落要行刺皇上还助纣为虐，白白害了沉枫的性命！”

王华摇头轻描淡写道：“兄弟此言差矣，我与宜都王并不知道雪落行刺之事！”

王昙首听他说得言不由衷，道：“皇上既然早就不满于我在大夏所为，为什么不早早处治我，还要让我陪同封禅？”

王华道：“若你带回的公主是真，皇上自然顺水推舟，赐你做个驸马与闲职，远远发配个封地，终身监视你二人也就罢了。但你带回的公主是假，她直接行刺皇上、破坏皇上封禅，犯的是天下大逆。皇上顶多看在你护驾有功的份上，不把你看成同犯，但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，恐怕免不了流放的刑罚。”

王昙首叹气道：“哥哥是来接我回去的吗？今日哥哥把事情与我分析得这般详细，是为的兄弟之情还我个明白，还是让我干脆断了回去之心？”

王华道：“我奉命来带你回去，当然要问问你的意愿，你愿不愿回去？”

王昙首苦笑道：“如果不回去的话，你们肯放过我？当时在狼居胥山，我看到了宜都王的眼神，那不是要放我的眼神，却是要杀我的眼神！对了，留着我还有可能泄露你们给庐陵王设套的事情，杀了我此事就一了百了！”

王华道：“你孤身一人，再无亲眷在大宋，你若降魏，大宋还真拿你没有办法！”

王昙首道：“我若降魏，早就降了，又何必等到今天？哥哥尽可告知皇上和宜都王，王昙首绝不降魏！宜都王让王大人如何处置我？他心中对王华厌恶失望，不再称他为哥哥，改口为王大人。”

王华道：“王将军可留全尸！”